三年前在F1賽場上因邁凱輪“間諜案”被推上被告席的雷諾汽車，如今卻成為另一樁更富戲劇性的電動車“間諜案”的原告。而且，因為被法國當地媒體貼上了“中國”標簽，這樁“間諜案”已經成為時下兩國關系中難以回避的“敏感議題”。
雖然來自法國工業(yè)部和財政部的官員，甚至是雷諾汽車公司高管都先后站出來澄清道，沒有任何跡象顯示中國企業(yè)涉入雷諾汽車泄密間諜案。但是法國媒體似乎不愿“善罷甘休”。在過去數周時間里，法國國內各大媒體的報道都毫無例外地將矛頭指向了一家中國企業(yè)。
對于席卷全球的電動汽車商業(yè)化浪潮而言，雷諾“電動車間諜案”，充其量只是電動汽車大規(guī)模商業(yè)化前奏當中的一段“小插曲”。
不過，也有業(yè)內人士擔心，這段“小插曲”可能影響日產-雷諾在中國市場的下一步棋局。
東窗事發(fā)
從向媒體“吹風”到正式訴諸法律，雷諾只用了一周時間，而在此之前，這家謹慎的法國汽車制造商足足用了將近半年的時間，來對可能涉案的三位公司高管進行內部調查。當然，所有的調查都是關起門來做的，在此期間，雷諾“電動車間諜案”一直處于“案而不發(fā)”的狀態(tài)。
打破沉默的是雷諾在本月初突然宣布的一則人事通告。
1月3日，對于雷諾電動車部門副總經理馬修·特南鮑姆(MatthieuTenenbaum)而言，新年剛過的第三天本來還算是喜慶的，但是卻因為公司的一個毫無預兆的人事決定而讓他感到“震驚”。“我們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最好招供。”當天，人事主管甩給他最后一句話，便宣布自即日起他將處于“無限期停職”狀態(tài)。
跟特南鮑姆享受同樣“待遇”的，還有雷諾產品開發(fā)副總裁米歇爾·巴瑟扎德(MichelBalthazard)跟巴瑟扎德助手貝特朗·羅切特 (BertrandRo－chette)。被停職的三位高管，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在雷諾未來的電動車產品規(guī)劃中擔任要職，其中從業(yè)超過30年且已進入公司經管會的巴瑟扎德級別最高。
1月11日，涉案的三名雷諾高管分別前往雷諾總部接受問詢，三人均矢口否認涉嫌間諜案。據悉，此后雷諾曾建議三人自動離職，但這沒有得到他們的同意，最終，媒體參與報道讓整個事件進入公眾視野。
對于最近幾年都異常沉寂的法國汽車業(yè)而言，雷諾“電動汽車間諜案”的曝光猶如一枚深水炸彈，一下子引爆了媒體和公眾對汽車業(yè)的關注熱情。
而據法國媒體報道，泄密的內容與雷諾和日產合資開發(fā)的電動車項目有關，涉及電池和引擎，且該電池技術尚未得到專利保護。據悉，雷諾和日產已在該項目上投資了40億歐元，其中對蓄電池投入15億歐元。不過，雷諾稱，雖然相關該項目的耗資和商業(yè)模式的信息已經泄露，但技術的核心部分，包括200項專利并未被竊取，雷諾也不會暫停電動車的生產。
記者了解到，所有的指控均源自半年前雷諾悄然啟動的一項內部調查。雷諾公司新聞發(fā)言人卡羅琳在接受法新社采訪時透露，早在2010年8月，就有雷諾內部員工通過匿名信向監(jiān)事會舉報，稱上述三位高管均有嚴重違背職業(yè)操守行為。
事態(tài)升級
在政府介入調查并將 “間諜案”戰(zhàn)火引向其他嫌疑對象之前，這或許只是一樁再簡單不過的商業(yè)經濟案件，就像2007年底發(fā)生在F1賽場外的邁凱輪-雷諾“間諜案”一樣。
1月13日，在宣布“停職”三位涉嫌泄密高管的第十天，雷諾公司向媒體發(fā)布公告稱，已正式向有組織的商業(yè)間諜、受賄、背信、偷竊和隱匿等行為的嫌疑人提出控告。雷諾表示，在經過深入調查后，公司發(fā)現(xiàn)涉案人士的嚴重不法行為對公司造成了損害，尤其對公司的戰(zhàn)略、技術及知識產權。
“這一指控已提交給巴黎地區(qū)共和國檢察官，該檢察官可能召集相關部門，展開所需調查。”雷諾聲稱，鑒于目前這一事件已移交司法部門，為保證司法程序在盡可能平和的條件下開展，雷諾公司將不再介入該事件的任何爭議，并僅向負責此調查的主管部門提交已有的相關材料。
在雷諾提起司法訴訟的三天后，涉嫌商業(yè)泄密的三位前雷諾高管中的兩位收到了雷諾汽車正式的書面解聘通知。雷諾汽車認為，他們從“國外有關人士”處接受了巨額資金，作為回報把雷諾電動車的機密資料“提供給了有關的海外人士”。而三人皆提出上訴，進行反駁。
至此，鬧得沸沸揚揚的雷諾“電動車間諜案”事件開始升級，即由企業(yè)內部調查上升至司法調查層面。而在此之前，有消息稱法國情報部門已受命介入調查，但法國政府表現(xiàn)非常謹慎，到目前為止法國也沒有向任何一個國家提出指控。
雖然政府官方出言謹慎，但是法國媒體卻在步步緊逼。1月6日，法國《費加羅報》在一則報道中猜測，雷諾遭泄露資料的買家可能來自中國，原因是中國迫切成為全球電動汽車技術的引領者。五天后，《費加羅報》再次援引政府消息人士的話稱，由雷諾雇傭的私人調查公司調查顯示，間諜案與數家中國公司有關，并涉及另一個國家的公司。
《費加羅報》在最近的一則報道中聲稱，雷諾追查到了中國國家電網公司通過上海和馬耳他等賬戶，經過一系列轉換途徑后向兩位高管在瑞士和列支敦士登的海外賬戶匯錢，瑞士賬戶中有50萬歐元，列支敦士登賬戶中有13萬歐元。另一個證據則是，“中國廠商緊隨雷諾之后投入巨大財力開發(fā)汽車電池”。
截至記者發(fā)稿時，國家電網并未就此報道作出回應。彭博社援引一名不肯透露姓名的國家電網發(fā)言人的話稱，公司已經注意到了相關報道，并且會在必要的時候發(fā)布公告。而外交部發(fā)言人洪磊則在1月12日的例行記者會上表示，法國媒體的報道“毫無根據”且“不負責任”。
諜戰(zhàn)“續(xù)集”？
至此，一樁原本很明晰的商業(yè)經濟案件，竟然上升至可能影響雙邊外交關系的政治事件。分析人士指出，考慮到中法兩國關系已從去年底開始趨于緩和，加上雷諾并沒有拿出足夠的證據證明中國企業(yè)牽涉其中，因此從政治層面上看，法國政府不會坐視雷諾“電動車間諜案”影響到兩國關系的改善。
很顯然，雷諾“間諜案”不是第一個涉及電動車技術泄密的首個案例，當然也不會是最后一個。對此，中國政法大學法學專家李曙光近日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指出，商業(yè)間諜案，越是在競爭激烈的時代，越有可能發(fā)生；而且越是高、精、尖的技術，其知識產權轉移越迅速，商業(yè)間諜案的界定也越模糊。
“一方面是因為其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另一方面，在信息高度發(fā)達的時代，技術雷同或重疊很難說得清楚。”李曙光分析稱，純電動汽車發(fā)展的熱潮中，包括中國在內的各國都在大力發(fā)展自己的核心技術，但是，對于此類案件的判定，最重要的還是證據。
不過，因為雷諾“間諜案”事件升級，卻引發(fā)了業(yè)內人士對雷諾國產和日產電動車入華這兩大懸而未決的項目的憂慮。公開資料顯示，雷諾和日產兩家汽車公司擁有同一個CEO卡洛斯·戈恩，并且雷諾現(xiàn)有的電動車技術主要來自日產。
據悉，兩家公司總計已向電動車項目投入40億歐元 (合51.9億美元)，其中僅對蓄電池投入15億歐元。日產的一位高管近期也向媒體證實，日產是以“黑箱”(BlackBox)的方式向雷諾提供關鍵電池技術的，也就是說，雷諾不掌握電池的化學物質或知識產權。
在此之前，已經有消息傳出，日產因擔心核心技術外泄，而暫緩了聆風Leaf電動車在中國的國產化進程。因為按照中國政策的要求，只有將電池、電機或者電控這三項電動車核心技術之一國產的電動汽車產品，才有資格申請政府提供的財政補貼。分析人士稱，雷諾“間諜案”的發(fā)生勢必加重了日產的擔憂。
可能因此受到波及的還有雷諾品牌的國產化難題。
2004年雷諾汽車與東風簽署轎車合作協(xié)議，計劃從2006年開始投產梅甘娜轎車，最終達到年產30萬輛的規(guī)模。但2005年東風雷諾項目即因選址問題擱置。
盡管卡洛斯·戈恩和雷諾高層在不同場合均表達了雷諾國產計劃會盡快啟動的設想，但業(yè)內人士分析稱，“由雷諾發(fā)起的商業(yè)間諜案對其國產計劃正產生微妙的反作用。”“無論是三江雷諾還是東風雷諾項目，在商業(yè)間諜案有明確的結果之前，不可能重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