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儲能網訊：一邊大刀闊斧關停小煤礦去產能，一邊千方百計組織煤源保供取暖，黑龍江政府在這場“輸不起”的雙線作戰(zhàn)中艱難求索，被地方政府裹挾著的眾多熱電廠在履行央企社會責任的職責下，虧損也要生產。下一個取暖季來臨時，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嗎？
黑龍江冬季漫長寒冷，部分地區(qū)供暖期長達半年，確保人民溫暖過冬、亮堂過年自然也就成為一項服務民生的重大政治任務。
進入10月，黑龍江即將開啟全面供暖。不同以往，今年采暖季黑龍江煤炭供應缺口高達1350萬噸，巨大的煤炭缺口和步步緊逼的供暖日，猶如懸在黑龍江政府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在人們的傳統(tǒng)意識中，黑龍江有著豐富的煤炭和石油資源。怎么就缺煤了呢？
時間倒退到兩年前，黑龍江還在為煤炭過剩、龍煤虧損等問題困擾。如今，淘汰落后產能任務加劇，龍煤集團改革的老大難問題還在持續(xù)，而煤炭的供需關系卻發(fā)生了逆轉。在可預計的未來幾年，黑龍江仍將持續(xù)缺煤。
這個“多油”“多煤”“少氣”的資源省份，在煤炭去產能、環(huán)保壓力與經濟可承受能力多重因素的擠壓下，能做出能源選擇的空間十分狹小。在經歷了2017年因神華蒙東露天煤礦受征地進度滯后停產而缺煤的緊急狀況后，由于蒙東的礦井環(huán)保整改等原因，2018年，黑龍江的煤炭供應緊張?zhí)崆傲?個月。自2018年6月份開始，黑龍江全省上下多個部門就開始提前為煤炭保供做準備，但落地抓手仍然非常有限。
煤炭供應緣何如此緊張？黑龍江煤炭增供問題能否解決？作為供熱主體的熱電廠又該如何應對煤炭漲價？eo通過多方采訪，試圖描畫出黑龍江省煤炭供應的現(xiàn)狀、探尋煤炭短缺原因及造成電廠困境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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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長求煤
和2017年突發(fā)因素致使黑龍江缺煤不同，2018年缺煤幾乎是個共識。7月開始，關于冬季黑龍江煤炭供應緊張的討論在北京及東北的能源圈里悄然流傳開來。
黑龍江省內能源界人士告知eo記者，2018年黑龍江的煤炭供需形勢比2017年更嚴峻。一份統(tǒng)計材料顯示，今冬明春供暖季（2018年10月至2019年3月），黑龍江采暖季的煤炭供應缺口為1350萬噸，其中發(fā)電供熱用煤缺口1000萬噸，工業(yè)企業(yè)用煤缺口350萬噸。據(jù)悉，黑龍江政府已就煤炭供應缺口問題多次向國家發(fā)改委、國家能源局當面匯報。8月13—15日，國家能源局領導還專程前往黑龍江調研能源發(fā)展情況，期間黑龍江的相關政府部門也就煤炭保供問題進行了匯報，懇請協(xié)調解決。
對于黑龍江來說，缺煤意味著冬季老百姓的取暖缺乏保障。不同于全國大多數(shù)北方地區(qū)，黑龍江的采暖時間全國最長，長達6—7個月，對煤炭的依賴巨大。當前，黑龍江的采暖形式以熱電聯(lián)產為主。據(jù)黑龍江發(fā)改委統(tǒng)計，截至2017年底，黑龍江全省清潔供暖面積為34969萬平方米，超低排放熱電聯(lián)產高達21355萬平方米，占比61%，再加上超低排放鍋爐房、工業(yè)余熱供暖等其他方式，以煤為燃料采暖的比重高達91%。
從山東到黑龍江履職不到半年，黑龍江新任省長王文濤就為煤炭保供問題專程去了趟北京?！逗邶埥請蟆穲蟮?，8月14日，王文濤前往神華大廈拜會了國家能源投資集團黨組副書記、總經理凌文。
會談之際，黑龍江省工信委與神華銷售集團簽署2018—2019年供暖季煤炭增供框架協(xié)議。據(jù)悉，雙方簽訂的煤炭增供的總量為400萬噸，主要來自神華寶日希勒煤礦。
據(jù)公開報道，凌文表示，國家能源投資集團將一如既往支持黑龍江經濟社會發(fā)展，今年冬季將優(yōu)先保障黑龍江煤炭供給，下一步蒙東煤礦擴能后的增量部分也將優(yōu)先滿足黑龍江市場需求。
作為回應，凌文隨后也專程去了趟黑龍江。
國家能源集團官網報道，9月19日，凌文赴基層聯(lián)系點——國電東北哈爾濱熱電公司運行黨支部，參加“社會主義是干出來的”主題黨日活動。期間，凌文深入哈爾濱熱電公司調研，聽取了國電東北黑龍江公司、哈熱公司和銷售集團東北公司工作匯報，要求銷售集團東北公司大力支持黑龍江燃料供應、管控工作。
8月中旬恰好是黑龍江因為缺煤問題凸顯之時。8月13日起，黑龍江省內的華電哈三電廠、華能大慶電廠、華能鶴崗電廠、油田熱電廠共210萬千瓦機組因為缺煤停機。與此同時，華電哈熱、國電雙鴨山、大慶油田宏偉電廠共61萬千瓦機組因缺煤停止備用。
8月29日下午，省長王文濤主持召開省政府專題會議，再次研究部署供暖用煤保供工作，強調集中力量切實做好煤炭的煤源運輸儲備調度工作，確保供暖季煤炭供需平衡，把冬季供暖這項最重要的民生工作抓緊抓實，確保群眾溫暖過冬。
根據(jù)公開信息檢索發(fā)現(xiàn)，今年6月以來，黑龍江省政府召開了近10次的煤炭保供方面的會議，會議規(guī)格之高，涉及部門之廣，影響面之大，充分說明了黑龍江煤炭供需形勢的嚴峻性。
有知情人士表示，黑龍江保供不能全都指望國家能源投資集團，雖然簽訂了增供框架協(xié)議，當出現(xiàn)極端天氣等不可抗力的原因，不一定能100%完成框架增供目標，黑龍江政府應該多渠道解決煤炭供應問題。
據(jù)eo了解，除了神華寶日希勒礦增供400萬噸，黑龍江政府也逐漸明晰了煤炭增供路線圖：本地龍煤集團增供200萬噸，地方露天煤礦增供350萬噸，俄羅斯進口煤炭增供50萬噸。加上國家能源集團增供的400萬噸，所有增供煤源合計1000萬噸，離預計1350萬噸的缺口仍相差350萬噸。
黑龍江政府明確指出上述增供煤源仍面臨著很大的不確定性，容易受到生產安全、運輸物流問題等影響。
黑龍江可發(fā)力的點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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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降反增的用煤量
與全國減煤、控煤的能源結構轉型步調不一致的是，黑龍江的用煤量不降反增。
據(jù)黑龍江省工信委測算，采暖期黑龍江煤炭需求量為9100萬噸，同比增加600萬噸。其中發(fā)電供熱用煤6000萬噸，同比增加240萬噸，工業(yè)生產用煤1800萬噸，同比增加400萬噸，三產及居民生活用煤600萬噸，同比持平，省外調出700萬噸，同比減少40萬噸。
而在供應側，根據(jù)黑龍江省內和蒙東地區(qū)煤炭企業(yè)原生產供應計劃測算，采暖期內黑龍江的煤炭供應量為7750萬噸，其中省內煤炭供應為3900萬噸，減少500萬噸，蒙東褐煤供給量2700萬噸，同比增加100萬噸，進口俄羅斯煤炭供給300萬噸，同比持平。發(fā)電供熱企業(yè)、生產經營企業(yè)及經銷企業(yè)庫存供給850萬噸。
“工業(yè)生產用煤增長了400萬噸以及省內煤炭供應減少了500萬噸，兩者之差，是造成黑龍江煤炭供應缺口的主要原因?！庇袠I(yè)內人士分析道。
接受采訪的黑龍江發(fā)改委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黑龍江煤炭消費增長，主要原因是受經濟增長、城鎮(zhèn)化的進程帶來的需求增長。
如今，蒙東的褐煤也成了香餑餑。據(jù)黑龍江電廠人士反映，當前蒙東褐煤有惜售跡象，以待冬季漲價?！渡唐访嘿|量管理暫行辦法》如今也不了了之。
早在2009年，黑龍江就從煤炭調出省份轉變?yōu)槊禾空{入省份。此間隨著煤炭工業(yè)產能的迅速擴展，煤炭供大于求的背景下，煤炭過剩嚴重，煤炭企業(yè)虧損加劇的背景下，一度出現(xiàn)了黑龍江打擊內蒙古褐煤的情況。
中國的煤炭供應在2013年達到消費頂峰，消費量高達42.4億噸，但國內的煤炭總產能超過了50億噸，煤價也一路低迷。在這種背景下，國家發(fā)改委聯(lián)合環(huán)保部、商務部等6部委于2014年9月1日，出臺了《商品煤質量管理暫行辦法》，該《辦法》自2015年1月1日正式執(zhí)行。《辦法》規(guī)定，在中國境內運輸距離超過600公里的褐煤需要滿足發(fā)熱量不小于16.5MJ/kg，灰分不大于20%，硫分不大于1%。
雖然該政策在業(yè)內多被詬病，但對黑龍江而言，至少在煤炭過剩的階段，成功地將內蒙古的褐煤阻隔在哈爾濱以西的區(qū)域。蒙東的褐煤在黑龍江省內最遠可到達大慶，而哈爾濱占據(jù)了黑龍江區(qū)域煤炭市場的大部分份額。
此后，黑龍江省質監(jiān)局重點對哈爾濱、大慶、綏化市轄區(qū)內商品煤使用量較大的發(fā)電企業(yè)、供熱企業(yè)、鍋爐（10噸以上）使用單位使用商品煤情況進行監(jiān)督檢查和專項整治，嚴厲打擊使用不符合《商品煤質量管理暫行辦法》劣質商品煤的行為。
黑龍江省煤電企業(yè)人士認為，黑龍江政府打擊劣質煤（蒙東褐煤）的行為，在很大程度上支持了龍煤集團的煤炭在本省的消化。該說法得到了國內煤炭行業(yè)研究專家的認可：“上述《辦法》的出臺雖然是全國性的，但受影響的地區(qū)非常有限，僅黑龍江地區(qū)比較明顯，主要目的就是將蒙煤部分擠出黑龍江市場?！?
此后不足兩年的時間，黑龍江省內的煤炭供需關系發(fā)生逆轉，由此帶來黑龍江與蒙東煤炭地位發(fā)生逆轉。
自2016年底開始，黑龍江省內天氣出現(xiàn)極寒而緊急求救蒙煤之后，2017年冬季，神華露天礦征地進度滯后導致土方剝離施工暫緩而影響黑龍江的煤電，甚至部分停機。據(jù)悉，蒙東褐煤的調出量也正在減少。2017年蒙東褐煤的總調出量為1.6億噸，2018年可能減少為1.2億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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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產能年中猛提速
盡管研判的煤炭供應缺口越來越大，黑龍江煤炭去產能又意外地突然加速。有省內人士笑言，“這是一邊挨餓，一邊減肥。”
一方面，黑龍江政府的主要領導正在著力推進煤炭保供工作。據(jù)悉，黑龍江省政府的分管領導多次召開專題會議，做出多項調度安排，并親赴哈爾濱、雙鴨山、大興安嶺等多地督導煤炭保供工作。另一方面，黑龍江省政府多個部門正在著力推進淘汰落后產能化解過剩產能。
“不同于往年，隨著新省長的到任，黑龍江省委省政府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從根本上對省內的煤炭工業(yè)進行整頓?！焙邶埥∶禾抗芾聿块T的人士坦言。
督促黑龍江淘汰落后產能的決心來自于6月初黑龍江省政府安全委員會收到的來自國務院安委會辦公室的一份文件。
這份《國務院安委會辦公室關于抓緊做好黑龍江省煤礦安全生產突出問題整改工作的函》（安委辦函〔2018〕41號）指出，今年以來，黑龍江省煤礦生產安全事故多發(fā)。截至5月31日，黑龍江省煤礦發(fā)生事故起數(shù)、死亡人數(shù)，同比增加、分別上升，死亡人數(shù)全國排第一。文件指出，黑龍江在淘汰落后煤炭產能方面進展緩慢。截至2018年5月底，黑龍江省內9萬噸/年及以下煤礦仍有390處，占比67.5%。小煤礦數(shù)量在全國排名第一?！胺从吵龊邶埥谔蕴顺雎浜竺禾慨a能態(tài)度不堅決，工作進展緩慢?！?
與此同時，國務院安委會還認為黑龍江的煤炭違法違規(guī)生產行為屢禁不止，對復產復工的驗收把關不嚴，企業(yè)主體責任不落實等。
國務院安委會要求黑龍江加快落后產能淘汰退出。嚴格按照《國務院關于煤炭行業(yè)化解過剩產能實現(xiàn)脫困發(fā)展的意見》等規(guī)定，研究制定小煤炭淘汰退出的相關實施方案，原則上2018年底15萬噸以下小煤礦全部淘汰退出，堅決防止以停代關、以整代關或借擴能改造逃避關閉。
黑龍江省政府召開會議分析認為，有關市（地）和部門淘汰落后產能的態(tài)度不堅決，關閉整頓小煤礦工作的力度不夠，導致小煤礦大量存在，違法違規(guī)生產行為屢禁不止，是造成事故易發(fā)多發(fā)的主要原因，小煤礦成為黑龍江省煤礦安全事故多發(fā)的根源。
在此背景下，6月14日，黑龍江政府專門成立了以省長為組長的黑龍江煤炭行業(yè)淘汰落后產能化解過剩產能專項整治工作領導小組，其主要職能為組織領導和統(tǒng)籌推進全省煤炭行業(yè)淘汰落后產能，化解過剩產能。為此，該機構還確定了每雙月召開一次領導小組會議，每雙周召開一次領導小組辦公室例會。
此后黑龍江整治退出落后煤炭產能加碼。2018年6月開始，黑龍江已經對全省復工復產驗收不合格的15萬噸/年以下煤礦一律依法依規(guī)責令停產停工，不再進行驗收；未復工復產的15萬噸/年以下煤礦不再受理驗收申請，直接納入煤炭行業(yè)淘汰落后產能化解過剩產能分類處理。
黑龍江省政府多次召開小煤礦專項整治工作會議，相繼出臺了“煤十條”與《黑龍江煤炭行業(yè)淘汰落后產能優(yōu)化過剩產能專項整治工作方案》（黑政規(guī)〔2018〕13號）。規(guī)定自《工作方案》下發(fā)之日起，停止受理15萬噸/年以下煤礦安全生產許可證頒發(fā)、延期申請。設計能力或者核定能力15萬噸/年以下且不具備擴建到30萬噸/年及以上規(guī)模且安全生產許可證有效期未滿的煤礦，在2018年底前注銷其安全生產許可證。
在《工作方案》中明確提出公職人員參與煤礦經營必須限期退出，對全省特別是四煤城（雞西、雙鴨山、鶴崗、七臺河）公職人員、直系親屬參與煤礦經營的，限期兩個月內必須退出經營，截至今年8月10日前未按期退出或者再入股、變相入股的，一經核查發(fā)現(xiàn)，以零容忍的態(tài)度依紀依法從嚴從重處理；專項整治與干部考核掛鉤，將煤礦安全指標列為對各級黨政主要領導干部考核的一項重要內容，發(fā)生重特大煤礦安全事故，對地方主要領導實行“一票否決”，值得注意的是專項整治不僅掛鉤干部考核，還與當下正在開展的 “掃黑除惡”專項行動進行掛鉤。
8月22日，黑龍江的四大煤城和龍煤集團公告了第一批煤炭行業(yè)淘汰落后產能關閉煤礦臺賬的公告。據(jù)eo不完全統(tǒng)計，上述公告涉及的2018年底新增的退出產能超過1000萬噸。雞西市煤礦從144處減少到62處，8月底前關閉15處。鶴崗市確定將關閉礦井21處，雙鴨山市現(xiàn)有地方煤礦86處，確定關閉退出礦井46處，年底前淘汰關閉煤礦40處。七臺河市確定關閉礦井67處，其中年底前確定關閉礦井56處。
“目前省里專門派人盯著我們去產能，我們全市地方煤礦今年已經完成的去產能就有10家15萬噸/年以下的煤礦。接下來還有一批正在辦理?！柄Q崗市煤炭工業(yè)局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
明日待續(x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