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儲能網訊：在德國，大大小小的能源合作社組織有八百多家。這種當地居民自主式經營、共同參與能源投資的獨特方式，預示著德國能源轉型絕不僅是技術轉型，而是能源擁有者的轉型，這為中國的能源改革、投資提供了新的啟示。
從商業(yè)的角度說，能源合作社解決了德國專業(yè)機構可再生能源開發(fā)資金不足的問題
為什么不買下整個柏林電網?
“為什么不買下整個柏林電網?”柏林市民、可再生能源的堅定倡議者路易絲˙諾伊曼-科塞爾(Luise Neumann-Cosell)正在組織一個龐大的收購計劃——她希望能和其他德國公民一起，從能源巨頭大瀑布電力公司(Vattenfall)手里奪回柏林電網的控制權，改由公民自己擁有的柏林能源合作社運營。
與這筆大交易看起來不相符的是兩位女性領導者的年齡。身材清瘦、戴著鼻環(huán)的諾伊曼-科塞爾只有28歲，她的另一位搭檔阿爾溫˙克萊爾(Arwen Colell)也才27歲。此前一直從事反核運動的兩人想要成功收購柏林電網，意味著她們至少需要向社會籌集電網資產估值的20%，即2億歐元資本金。
據諾伊曼-科塞爾介紹，德國這樣大大小小的能源合作社組織還有八百多家。中德可再生能源合作中心執(zhí)行主任陶光遠對南方周末記者說，德國能源合作社是發(fā)端于農業(yè)、銀行等領域的合作社制度在能源領域的又一應用。
所謂合作社，根據德國《合作社法》規(guī)定，合作社必須由3名以上社員按自愿互助、自我管理和自負盈虧原則成立。合作社一經登記便取得了法人資格，組織結構與通常的股份公司基本相同，也實行董事會、監(jiān)事會和全員大會分權制。與股份制公司不同的是，首先合作社不以盈利為目的;其次，社員權利不以出資多少為依據，而是無論出資多少，均實行一人一票制，這在制度上保證了合作社組織里公民的參與度。
2014年6月16日，柏林能源合作社宣布，經過多輪競標，在眾多能源企業(yè)中代表柏林市民利益的能源合作社已成為10家競標者中的最后三個候選人之一。
“我們的希望非常大，三家競標者中有柏林市政府背景的企業(yè)和我們站在一起，實際上就是我們和大瀑布電力公司的角逐?！痹诎亓謥啔v山大廣場附近的一個會議室里，諾伊曼-科塞爾對南方周末記者說，柏林市當局將在今年底做出最終的決定。
支持者共同的目標，即督促電網公司采用更多的可再生能源電力。
2011年，德國啟動實施“能源轉型”戰(zhàn)略，決定關閉境內的所有核電站，并在2020年將可再生能源發(fā)電比例提高至35%。據德國《明鏡周刊》，目前首都柏林可再生能源的使用比例僅約為1.4%。
在諾伊曼-科塞爾看來，正是由于現有電網公司維護既得利益，才繼續(xù)依賴煤炭?！暗绻娋W掌握在柏林市民手里，他們就不再有任何借口不購買可再生能源電力了。”
柏林電網的特許經營權每15-20年就會招標一次，任何人可以購買和管理，大瀑布電力公司將于2014年底到期的經營權為普通公民的參與提供了機會。
挑戰(zhàn)能源巨頭并不容易。首先，大瀑布電力公司表示，自己過去十多年的經營并無任何問題，作為一家能源公司，自己比合作社擁有更為豐富的經驗和技術實力。
在擁有1400名員工的柏林電網面前，僅有1名全職員工(諾伊曼-科塞爾本人)的柏林能源合作社顯得頗為單薄?！拔覀兊拇_需要跟金融機構、能源管理公司合作，還需要法律、財務、傳播等各個領域的專業(yè)人士?！敝Z伊曼-科塞爾說，其團隊已擁有四十多位志愿者，他們分別來自不同行業(yè)，“但都是說好成功后才能給他們薪水”。
更為重要的是資金。最新一輪融資后，諾伊曼-科塞爾已募集了1000萬歐元，但這距離成功仍有很大距離。“如果收購進展順利，公布后肯定會有更多人參與，我們現在還沒有財力做廣告?！敝Z伊曼-科塞爾認為柏林電網每年約1億歐元的盈利，對每個市民來說都是不錯的投資機會。
八分之一人口成為生產商
讓普通市民得以發(fā)起柏林電網大收購的重要條件，是德國能源轉型過程中重要的能源合作社制度。
“這涉及德國的基本經濟制度，合作社制度在德國已經有一百多年歷史?！碧展膺h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跟首都柏林募資達數千萬歐元且以收購電網為目的的大規(guī)模合作社不同的是，絕大多數德國的能源合作社以中小型規(guī)模為主，他們多位于中小城鎮(zhèn)甚至農村，以新能源發(fā)電為主。
在六百多公里之外的德國南部小城埃騰海姆，當地居民約爾格˙布洛德(Jorg Blod)運營著一個擁有140戶當地居民的小型埃騰海姆能源合作社。2011年，埃騰海姆能源合作社成立，同時進入合作社監(jiān)事會的還有埃騰海姆市長和銀行業(yè)代表，最初募集的資金為20萬歐元。
過去三年，約爾格˙布洛德通過陸續(xù)籌集的33萬歐元在當地成功建設了6個屋頂太陽能發(fā)電系統(tǒng)，產生的電力全部賣給當地電網，合作社成員根據出資多少享受投資收益。這使埃騰海姆的可再生能源使用比例達到了10%，當地的目標是將這一數字提到40%。
對當地居民來說，這些位于當地的太陽能投資項目“看得見摸得著”。德國社民黨議員烏利˙尼森(Ulli Nissen)說，人們自己投資新能源自己用，任何人都不會抱怨噪音污染等情況，減少了產生社會沖突的可能性。
埃騰海姆所在的德國南部黑森林地區(qū)是德國能源合作社最早的興起地之一，早在二十多年前，這一地區(qū)的居民就通過合作社形式進行新能源發(fā)電嘗試，除了太陽能之外，還有風力發(fā)電場和小型生物質發(fā)電站等。
據南方周末記者了解，在人口僅八千多萬的德國，目前已有1000萬人口通過投資成為新能源電力生產商。如果加上他們的家庭，德國已經有三分之一的人口參與到能源轉型。
德國綠黨環(huán)境委員會主席巴貝爾˙霍恩(Barbel Hohn)對南方周末記者表示，能源合作社為每個公民提供了成為新能源制造商的可能性，德國能源轉型絕不僅是技術轉型，而是能源擁有者的轉型，未來德國將變成公眾擁有能源的結構。
“私人屋頂、能源公司和能源合作社已經成為德國能源轉型過程中三種重要力量，合作社已經發(fā)展到一個不可忽視的比例?！碧展膺h說。
從商業(yè)的角度說，能源合作社還解決了德國專業(yè)機構開發(fā)資金不足的問題。“最早很多項目開發(fā)商為了籌集資金，尋找到包括中國在內的海外投資人，但后來就轉向了當地合作社。”德國拜爾能源集團董事長王學軍說，2012年德國光伏補貼進一步下調后，外國投資商利潤空間進一步下降，不以盈利為目的的能源合作社優(yōu)勢進一步顯現。
利益反哺民眾
能源合作社的蓬勃發(fā)展正在挑戰(zhàn)大型能源企業(yè)的地位，“這等于是搶了他們的生意?！卑拓悹?amp;dot;霍恩說，前一天聯邦議院的各黨派負責人才剛剛“吵了一晚上”，爭論的焦點在于，可再生能源成本下降的紅利，應該分享給用戶還是發(fā)電企業(yè)。
這主要源于過去幾年，電價飆升讓德國能源轉型過程中出現了不少反對可再生能源的聲音，特別以大型工業(yè)企業(yè)為代表，他們認為，過多地使用可再生能源導致了電價飆升，應該放緩可再生能源的發(fā)展速度。
有評論認為，德國過去由納稅人繳納的可再生能源補貼，最終是流到大型能源公司以及新能源發(fā)電站所在處的土地擁有者手中，其實質是將窮人的錢流到富人手中，而能源合作社則通過投資、獲得收益，實質又將錢回流到民眾手中，這是一種利益反哺。
以綠色和平為代表的非政府組織則是無條件發(fā)展可再生能源的倡導者。綠色和平柏林政治事務代表處負責人托比亞斯(Tobias Austrup)說，他們在柏林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反對政府放緩新能源發(fā)展步伐。但他也表示，目前德國在可再生能源議題上的博弈，已經分化為大型工業(yè)企業(yè)和可再生能源支持者的兩派，“一開始民眾是跟我們一起，但是現在開始搖擺”。
在陶光遠看來，能源合作社這種當地居民自主式經營、共同參與的獨特方式，不僅解決了全體公民參與的問題，給中國的啟示還在于擴大了老百姓的投資渠道。
“從投資的角度，除了銀行存款，這給老百姓開辟了又一個新的投資種類，風險小，收益高，最終把利益分享給全民，而不是被少數人賺走。”陶光遠說，國內剛剛試水的眾籌光伏項目與能源合作社有部分類似之處，但仍需解決眾籌在中國的法律規(guī)范問題。
